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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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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“哚, 哚哚哚。”連綿不絕的弩箭攜帶著沈重的力道,重重地砸到了傅盈手持的牛皮盾牌上,迫使他連連後退, 根本不敢擡頭。

周圍不斷有人揮舞著刀沖上去, 有被箭雨給逼退,一路上扔下不少屍體, 以至於有人在後撤時被絆倒。

“伯宰, 快退!進攻之事由我們二隊接手,你們先帶著傷員下去包紮!”

一隊此次進攻可是吃了大虧, 他們先時用三輪齊射逼出了埋伏在密林中的寇匪, 前進的腳步也幾乎要越過半山腰,眼看就要渡過最困難的部分。

他們兵精甲足, 又占據了上風,自然要乘勝追擊。

但這一追, 立刻就追出事情了。

他們從前都是打順風仗的,習慣了自己一亮刀子, 對面就潰不成軍, 跪地乞降。

所以即便是被三令五申了謹慎謹慎再謹慎,也按捺不住見到軍功的激動心情,個個都像是出了籠的哈士奇一樣躥了出去。

就此造就了長不過五十步的煉獄。

卻原來在這段短短的道路上,被據險自守的賊匪挖了數不盡的壕溝陷阱。因為因為林深草密,上面又覆蓋了不少砍來的枝枝蔓蔓, 乍一眼望過去還真沒區別。

*

所以沖在最前的人,也是最快落下去的。陷阱下還放著被削尖的竹刺, 不少人掉下去之後連個響動都沒有, 就離開了人世。

即便有那等幸運點滿的,倚仗著前人蹚出的生路艱難前行, 可作為防禦的盾牌手大多數折在了最初的沖鋒中,很快被居高臨下的密集箭雨給堵了回來。

能夠退到射程範圍之外的也幾乎是個個帶傷。

驕兵自然有驕兵的傲氣與資本,馮旗見第一輪攻勢受挫,很快調整方法,組織了第二輪進攻。

但這一次迎接他們的除了更多的壕溝陷阱,還有山石滾木,以及那些藏在陷阱中,冷不丁出現,給他們腳踝來上一刀的賊人。

頭頂有箭雨,直面山石滾木,腳底下隨時可能踩到陷阱,以及可能會有死士挑出擾亂協作隊形,讓他們不可避免的落入陷阱中去。

這一支仗要比馮旗等人打得多得多的寇匪,在收割了一隊眾多性命之後,教授了馮旗何為三位一體山地立體防禦作戰。

“伯宰,快撤!”

四周充盈著喊殺聲,迫使傅盈只能扯著嗓子嘶聲大吼。

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,平素溫文爾雅的馮旗此時卻如發狂的公牛一般,他一拽之下非但沒能拽動,反而自身向前傾倒不少。

傅盈心中著急,身體後仰,就要加力。

但在擡眼看到馮旗那雙充血紅透的雙眸時,所有力氣都散了。

他也是一線掌兵的隊長,太明白馮旗現在心情了。

那都是朝夕相對,同吃同住的下屬啊。平常嬉笑怒罵,言談無忌,比照著親兄弟也不差什麽了。

但僅僅兩輪齊射,就折損了近半。想他們自追隨兄長起,何時吃過這麽大的虧。

易地而處,他的舉動會比馮旗還要瘋狂。

但他現在理智尚存,就不能由著馮旗被情緒裹挾,造成更大的傷亡。

所以他只是捏了捏傅盈被射傷的手臂,利用痛苦迫使他回神,然後加重了語氣說道:“這是縣尉的軍令!”

馮旗終於恢覆了清醒,狠狠一咬牙,令遍布血跡的面容變得更為猙獰,將手中長刀重重往地上一插,對著身邊的親衛下令道:“去傳我軍令,一隊還能動的隊員,盡可能地帶上陣亡弟兄的屍體,交替掩護撤退,把進攻的路空出來給二隊。”

馮旗的親衛們立時就急了,這個說道:“隊長!咱們一隊那麽多弟兄都撂在那了,咱麽們就這麽退了嗎!”

那一個立刻接道:“隊長,咱們一隊還從沒吃過那麽大的虧呢!就讓咱們再沖一次吧,這一次,一定宰了那些個狗娘養的!”

“是啊,隊長,就再讓我們沖一次吧。”

“這次保證完成任務!”

“隊長,我願意立軍令狀,就讓我去吧!”

馮旗的目光從一張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上掃了過去,然後陡然轉為憤怒,重重兩腳踹到了兩個帶頭發言的親衛肚子上。

怒叱道:“平時讓你們背的軍紀都背到狗肚子裏去了!還要我說多少次,你們現在不是田土裏刨食的莊稼漢了,為了搶土搶水,毫無組織,毫無紀律的一擁而上!

“有軍令讓你往前,就算是天上下刀子,前邊是火海,你也得不打折扣地往前沖。

“要是軍令讓你後撤,就是前方是你親阿父阿母要被下油鍋烹了,也得給我往後退!

“再沖一陣,立軍令狀,都挺能的啊。可你們看看自己,身上都有多少處傷了!你們是想把咱們一隊的老底子徹底拼幹凈,好除了隊名是嗎?”

言罷將插在土裏的刀拔起來就走,沒走幾步又停步怒吼道:“還楞著幹嘛,去傳令啊!”

馮旗的一眾親衛頓時做鳥獸散,忙不疊去傳令,讓仍在一線搏殺的一隊隊員撤出。

不過馮旗明顯還是照顧手下情緒的,臨了臨了還叮囑了一句:“唐柏,咱隊裏屬你受傷最輕,留下來給二隊當個向導,仔細介紹情況!”

傅盈接受了這份好意,二隊雖之前在下面觀戰了許久,但終究是比不過親身經歷過的一隊。

唐柏也沒有藏私,把自己知道事情全給說出來:“從咱們現在的陣線往前三十步,遍布大大小小的陷阱,大的能容下兩三人,小的只是會令人崴腳絆倒的小陷坑。

“再往前二十步,敵人營壘兩側有三道壕溝,每當接近,壕溝中就會躥出死士,用鐮刀割腳踝和小腿,最後就是滾下山石和落木。

“這幫狗娘養的,瞧著是要頑抗到底了。最好別落到我手裏,我非剮了他們不可!”

傅盈看著唐柏咬牙切齒的模樣,很貼心地沒有指出依照兄長軍令,如今是絕對不允許虐待俘虜的。

他把手下幾個心腹幹將給攏到了一塊,吩咐道:“有一隊在前,前三十步不難過去。令三人成一組,盾牌手在前,兩個弓弩手在後,攜三十支箭。告訴他們不要吝惜,甭管能不能射中,只管射就是,把對面給壓過去。”

“等著把對面給壓過去了,你們幾個就帶腿腳利索的沖上去,直接滾進兩側的壕溝裏,把那些暗中動手的給我宰了!”

傅盈吩咐完畢之後就令他們散去,各自安排不提,然後吩咐親衛給他穿上了雙層重甲。

鼓聲再響,傅盈手持一根長矛,如同一只矯健的獵豹伏在地上,靜靜等著自己的獵物出現。

待到鼓聲轉為密集,他低聲下了命令:“盾牌手,弓弩手,上!”

有一隊在前邊打樣,二隊的盾牌手就機靈了不少,小心翼翼繞過一隊踩過的坑,以盾牌作為支點,一點點往山上挪,箭矢紮在牛皮大盾上,變得如同刺猬一般。

盾手的手被擊得一頓一頓的,嘴中不由咒罵道:“他娘的,不過一股流寇而已,哪來那麽多箭矢啊。”

“千萬別讓老子挨著你們,不然肯定讓你們嘗嘗什麽叫做三刀六洞。”

話音未落,就聽到轟隆隆的巨大聲響,好似大地在震顫。

恍惚間好像聽到了身後有人在喊,“是滾木,快躲開!”

再然後就是劇痛襲來,沒有然後了。

兩隊人,三輪攻擊,都是損失慘重,無功而返。

在山腳下觀戰的丁逢語氣也不由焦慮起來:“縣尉,要不先讓他們撤下來休整一二再攻吧!”

這麽打下去,損失太大了。

秦游按著劍柄,目光冷峻的看著山腰處,沒說話。

所有人都知道他手下這些隊伍是塊好鐵,但獨獨缺少一場烈火讓他們變為好鋼。

現在,烈火到了,能不能鍛成好鋼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。

他看向滿臉焦急的丁逢,微不可見地搖頭,此人雖有一腔血勇膽氣,卻不可委以兵事。

原因無它,心慈爾。

只眼前這小小的受挫,就迫不及待要鳴金收兵。

他又看了一會兒,揮手叫來了傳令兵:“你替我上去問問二隊長,還能不能繼續攻擊,如果不能,我就讓四隊上去替他們。”

旁聽的丁逢露出了愕然的神色,旋即轉為欽佩。

慈不掌兵,義不掌財,合當如此。

傅盈正退了下來,與手下商討第二輪進攻該如何,聞言直接停了討論,正色慨然道:“我等俱受縣尉恩養,今縣尉有急,又何惜此身。有膽勇者,可隨我擊!”

言罷挺矛躍出,矯健地朝著山上奔去。

秦游素以恩義結軍中諸人,如今傅盈以恩義激之,立時有人響應,或攜弓弩,或持刀槍,緊緊跟了上去。

山腰營壘處的敵人見狀,又故技重施,推了落石巨木下來。

但經過前面三輪的消耗,這類儲存明顯已然不多,顯得稀稀拉拉。

傅盈仗著腳步靈巧,躲過這些障礙,又憑借精良的甲胄,硬抗了一輪箭雨。

旋即後方有人跟上,手持著弓弩對著山上一通對射,成功使施放落石的賊匪縮了頭。

在傅盈往前沖鋒的道路上,見到許多殘肢斷骸,那都是先前被擊殺的亡者。

他只略略看了一眼就定住心神,屏住呼吸,直到靠近賊匪營壘之前,才舌綻春雷,陡然喝道:“死來!”

一聲之下,宛如雷鳴,將欲從兩側壕溝突襲他的人給嚇得一楞,攻擊落到了空處。

傅盈抓住時機,猛地將手中長矛擲出,將一個已經張弓對準他的賊人釘死,然後拔出腰中長刀,一頓亂戳,把隱藏兩側壕溝之人給戳得慘叫連連,徹底喪失了行動能力。

想玉華山上這股盜匪,本打著的主意是據險自守,只要讓秦游這個前來剿匪的成固縣尉吃到苦頭,自然就會鳴金收兵,他們也好繼續在山上快活的主意。

也不怪這些寇匪會如此想,因為他們自起事以來遇到的大漢官吏皆是如此。

只要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,流寇居無定所,窮得叮當響。就是有地盤的,長久在深山老林中討生活,富裕得也極其有限。

因此剿匪這個行為本身是一項只賠不賺的虧本買賣,若非必要,是不會去剿匪的。

因此只要把實力亮出來,多得是人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反正等閑也禍害不到他們這些老爺身上。

倘若坐大,能夠威脅到身家性命,那就更不會缺暗通款曲的人。

甚至還可以養匪自重,多收些捐稅。

總之就是贏,贏麻了!

任誰也沒想到,秦游這個年輕人他玩真的啊,他真的是不惜代價讓他們死。都死傷了這麽多人,還是硬頂著往前沖。

為了埋伏縣兵,他們中午都沒敢生火做飯,隨意用水拌了兩個雜菜團子吃,鏖戰到如今,已是感覺到肚內空空,手腳發軟。

又見傅盈如此神勇,力氣更是去了幾分。

傅盈就勢口銜長刀,雙手攀上被樹枝藤蔓偽裝過的土墻,攀爬上去後又居高臨下用刀劍劈砍,真個如天神降世,擋者皆死。

隨即那些一直跟著他的士卒也趁著傅盈打開的缺口,有樣學樣攀上土墻。

弩射刀斬,□□矛挑,硬生生殺出一個缺口來。

盜寇之流,組織度是極低的。

眼見不敵,頓做鳥獸散,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般往山上跑去。

山上還有他們的營寨,興許可以再擋一擋這些惡鬼!

但擡眼一瞧,不少人情不自禁身體往下滑去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盤旋不散。

完了,一切都完了。

卻道為何?原來不知在何時,那片屬於他們營寨的地方,已經飄揚起了一面黑底紅字的旗幟。

旗幟不大,遠遠望去也就一指寬。

但上面那個薛字卻被陽光鍍上了不容侵犯的光芒。

前有追兵,後有虎狼,不少人很少從心的屈膝跪下:“我願降,願降!”

有人帶頭,接下來的一切就是那麽順理成章,眼巴巴等著仗打的馮恒與高賁,只能漫山遍野捉俘虜。

捉俘虜這種事自然輪不到他們兩個隊長做,於是高賁在見到從山上施施然走下來的薛臯時就沒好氣地說道:“仁澤,多長的路啊,走那麽半天,你知道咱們吃了多大虧嗎?”

一隊只留下了個架子,此戰但凡活下來的最少也能升個伍長,接下來一段時間的新兵率可能比他半年前還要高。

二隊也差不離,沒一隊那麽離譜,但也傷到了元氣,得緩一陣了。

高賁此時的心態很有些奇怪,既為自己沒能撈到仗打而惋惜,又為自己避免了慘痛的損失而暗自竊喜。

最重要的是,目下兄長雖然任了縣尉,沙汰了縣兵,真真正正把權力收攏到了自己手中,但即便是沙汰後的縣兵也拎不起個,主要還是靠東鄉的老底子。

而現在最能打的一隊二隊都已經半殘。

那麽接下來一段時間,兄長的精力絕對會放在一二隊和從前的縣兵身上。

三隊自組建起就是當做奇兵使,那麽如果再遇戰事,兄長就會更多地使喚他和子毅。

不過他很快就壓住了自己這點卑劣的小心思。戰功得要,但不能用兄弟部隊的性命去填。

薛臯並不是一個人下的山,身後還跟著五七個親衛,壓著一個黑面大耳,兀自掙紮不停的人。

親衛的關系,向來是與主將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的,他們可不會管什麽薛臯一向與高賁禮尚往來的“激情互噴”。

臉色一虎就要張嘴說話。

薛臯預判了他的預判,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:“把這家夥壓到縣尉那裏去吧,然後你們也去休息休息,最好去找曹醫者看看,別落下什麽隱傷。”

親衛癟著嘴,不情不願地應了,壓著人離去。

馮恒聽出其中有不對勁的地方,關切問道:“是出了什麽事嗎?”

薛臯摘下全身上下唯一的防具頭盔,露出額上碩大一個鼓包,在她白玉似的臉龐上分外顯眼,搖搖腦袋道:“那條小路被山洪給沖垮成了斷崖。沒辦法,我只能卸了皮甲,帶著人用藤蔓纏在腰間往上爬。

“結果沒想到今日點子寸,剛爬一半就又塌了,得虧我機靈,還記得把頭盔給扣腦袋上,不然就得栽那了。”

她說得輕描淡寫,好像在說今天的陽光很不錯的樣子,但配上額頭上那個大鼓包,以及周身斑駁縱橫的血跡,簡直令人膽戰心驚。

高賁迫不及待問道:“多高的山崖啊,你還敢帶著人往上爬?”

薛臯歪著頭想了片刻道:“第一次也就三丈多,第二次就得有七八丈了。”

高賁覺得自己牙很疼,不要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麽震撼的話來啊!

馮旗此時也回過神來了,蹙著眉問道:“任澤你是怎麽說服他們跟著你一起幹的?”

這就是個內行問題了。

軍法有雲,上下一心者勝。

但如何關於如何做到上下一心,每個將領都有自己的看法和應對方式。

總的來說,秦游目前這只隊伍靠的是恩義。

秦游對他們有恩,也有義氣,所以大家願意把性命交托給他,讓他領著自己去建功立業,博取功名富貴。

但薛臯帶兵,總是獨樹一幟,就像三隊成立的初衷一樣。

此時薛臯已經被傅盈按住,皺著眉頭忍受消腫化瘀藥膏塗抹到額上的刺痛感,得問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:“這也沒什麽難的,我只是幫助他們回憶了一下三隊的隊史。

“一手五指,無論怎麽數,都是排第三的中指最長,所以三隊要做的,就是行旁的隊不能行之事。孬種大可離去,我總是要去的。”

馮恒聽了全過程,點點頭表示學到了。

軍隊是個集體主義壓過個人意志的地方,只能說激將法這玩意,雖然明顯,但確實好用。

但馬上他就不這麽想了,因為薛臯緊接著說道:“我還對他們說,要是此番得竟全功,我就去求求阿姐,排一出奇襲的戲出來。”

馮恒陡然睜大了眼睛,很想揍薛臯一頓。

這家夥她不講武德,她走後門啊!

人活一世,最高追求無外乎留名青史。

被編成戲曲傳唱可謂是僅次於留名青史了。

這哪是什麽粗劣的激將法,簡直是最佳的獎勵辦法。哪怕是他,聽了也心動啊。

硬了,真的拳頭硬了。仗著掌握著育才營和阿姐關系好就為所欲為是吧!

馮恒還要註意影響,傅盈卻是無礙的,屈指直接將薛臯給彈得跳了起來。

“三哥,你作甚!”

傅盈收了藥膏,語氣淡淡的:“兄長說了,名聲和戲都不是自己求來的,得是軍中的弟兄和百姓們想看樂意看才行。

“不過你這回幹得不錯,肯定是要向軍中推廣作戰經驗的。你盡快挑兩個人出來,連同你自己一塊,想想該怎麽說,別到時候傻站著。”

薛臯得意洋洋地臉立刻就垮了下來。誰懂啊,學渣最怕做報告了!



馮旗他們只用考慮如何把仗打贏就行,秦游這個主將需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。

比如說如何安置被生擒的玉華山寇匪首領白謙與其被俘虜的殘部。

以及從白謙口中獲取,將丁逢激得跳起來的消息:“你說什麽留壩的樊進分找了你和洋縣的杜憂,準備在秋收後攻下全郡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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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是忍不住想吐槽一下秦游的起名水準啊。傅盈打仗那麽猛,侯名都給武安兩個字了,結果軍號是磐石。

高賁軍旅生涯幾乎都在打防禦戰,結果軍號叫虎賁。

我都不敢想這兩個軍號調轉過來得有多般配。

哪怕你把馮旗的奮威軍號給傅盈也成啊。怎麽,堂堂的第一軍當不起磐石兩個字嗎!——懂點歷史的小董·0625直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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